忆数学译林的一次读者调查
忆数学译林的一次读者调查
袁向东
数学译林1980年问世,试刊两年,1982年正式创刊,至今已逾38岁。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文革摧残之后的数学所中青年科研同仁都憋着一股劲,想为自己从事和热爱的数学事业做些事。由张耀成提议,经与李培信、沈信耀、江嘉禾等酝酿发起,成立了一个松散的临时编委会(1982年成立了正式编委会),我从这时起就参加了译林的工作,一直为译林服务到2017年——这年我已退休了近17年。回忆往事,跌宕起伏,有苦有乐,堪以告慰。首先想起的是译林在创刊15周年进行的那次读者调查,对此后的办刊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数学译林是国内唯一的综合性数学译刊,选登国际上各类涉及数学发展趋势与现状的刊物中文章的中译文,所设栏目不断随形势增加,包括综合报告、学科与专题报告、进展简介、数学史、人物与传记、数学争鸣、计算机科学与数学建模、数学竞赛与数学奖、数学圈、数苑讲堂、名词解释、数学小品,等等。所选文章是否能满足读者的需要,直接影响到杂志的质量与生存。我们需要经常了解读者对杂志内容的反应。1982、1985、1987及1992年我们进行过四次较小范围的读者调查,受益匪浅。在杂志问世15周年(1995年)之际,当时的执行编委会(成员是陈培德、沈信耀、李培信、何育赞、姚景齐、袁向东、戴宗铎)讨论决定对各方面的读者进行广泛的调查,特别注意收集老中青三代数学工作者及分布于各地的高等学校数学教师的意见。
调查的反馈意见来自北京、上海、南京、杭州、武汉、成都、广州、合肥、大连、哈尔滨、呼和浩特、青岛、海口、昆明、汕头、厦门等地26所大学和6个研究所的80多位读者(其中有的声明是代表所在单位的许多同志的)。其中,既有鼓励,也指出刊物的不足,还有的指点了许多刊物生存之道。这些对我们都是莫大的鼓励与鞭策。
当时有十几位数学方面的院士写来了中肯的评刊意见和建议。如吴文俊评述道:“数学译林是数学方面最喜欢看的刊物。应该继续办下去。更多面向广大的数学爱好者与数学教育者,也多介绍数学与应用有关的论著。”吴先生在我们办刊早期就跟我说过,要我们重视应用数学方面的好文章,启发我们加强这方面编委的力量,商定由田方增主编出面邀请在应用数学方面很有见地的叶其孝教授加入了我们编辑部(1988年),后又担任执行编委(2000年始),使译林在应用数学方面的选稿、组稿和翻译的能力提高了。
王元的评刊非常具体,他说不喜欢太专门的论文,对数学家小传和阐述观点的文章很喜欢。他还写道:“应该办下去,这对于提高中国数学家的数学素质及了解国际数学动态与观点都很好!还没有类似性质的杂志,国内其他单位似亦无力承担这一任务。”对于我们反映发行方面的问题,他建议“可否委托数学会各分会、各著名大学与九章书店代销。”
陆启铿指出了译林的一个重要作用:“…对于那些参与制定规划的数学工作者,他们不可能对每一门数学都深入了解,但需要知道整个数学的趋向才不至于片面。那么《译林》是很好的参考资料。希望继续办下去,这相当于一个讯息情报中心,比办一个数学情报所省得多了。…对仍然热心于《译林》的同志,请他们继续支持,并且应从物质上给以补助。”最后一点使我们很感动:因为在办刊初期,当时的执行编委还都在科研前沿工作,办译林要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但并不算工作量,也无劳务费之说。陆启铿的建议实际是对执行编委工作的充分肯定。
王梓坤的评刊语指出:“…如无此杂志,则我们的视野难以扩大,甚至会越来越小,对我国数学发展极为不利。特别对京津沪以外的数学工作者、教师及高年级学生,因国际交流少,如无此刊,则很难获取有关国际数学界的新信息。”他还针对经费困难问题,建议:“第一,应在各种数学会议上宣传此杂志的作用,以增加订户,希望各大学、学院、有关研究所能够至少订一份。同时增加对港、台、新加坡等的交流。第二订费可适当提高。第三,除行政拨款外,争取国内外实业家,可刊登少量广告。”这些办法,译林都根据实际情况尝试过,如跟台湾九章书店有过合作,偶尔登过广告性质的宣传材料等。
大学教师的评刊内容十分广泛,从对某类文章的特殊喜好到希望新设什么栏目,从如何选题、组稿到从哪里争取经费,从杂志的性质到发行渠道,…各抒己见,言真意切;所有评刊的共同点是希望译林一定要继续办下去。
执行编委会对各方建议作了归纳,共11条:1.登一些起点更低的综合性文章,使更多的人了解数学发展的概况;2.适当多登数学在其他方面的应用的介绍文章;3.对较深的综合报告多加些注释或译、校者的说明,以利阅读;4.多登一些介绍俄国数学发展情况的译文;5.更有计划地收集资料进行翻译。如对新兴学科,请专家(如重大项目或天元项目的专家)商讨提供资料,找比较在行的人翻译,作系统介绍;6.设立“国际数学界简讯”栏目,以很简短的形式报道国际数学界近期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如某人解决了什么大问题,某领域的重大进展,重要会议情况,近期引起广泛重视的著作,发展数学的政策、经费、人才培养方面的新举措,新刊物的创刊,新设的数学奖,数学毕业生的就业状况等,并提供信息来源;7.对已刊出过的译文,选精彩者出版专集;8.更名为“世界数学”,这样可刊登国人撰写的文章;9.选材的深度宜以适合大学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的为主;10.加强刊物的宣传,畅通发行渠道。可在各数学系委托联系人,负责发行和订购。动员数学系的领导,用《数学译林》作为奖励优秀学生的奖品;11.《数学译林》的工作是数学研究工作的一部分,可申请科研基金资助。以上这些忠告在译林后来的办刊实践中起了重要作用,许多已成大家的共识。
回忆译林往事时,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人,他为了办译林,可谓鞠躬尽瘁——他是第一届执行编委会4成员之一(其他三位是江嘉禾,钟家庆和袁向东),在生命最后的十年间,他患了一种难治的血液病,常处于身心疲惫的状态,但仍坚持每年和一位搭档负责组织和编辑一期译林;最后编的是2005年6月出版的那期,他按例到单位参加了发稿前的审读会,拖着瘦弱的病体对稿件做最后的修改,令我们动容。他还跟我谈起明年还可以再来编一期。他就是李培信教授。2006.11.22病魔夺去他的生命。办刊同仁对他的婉辞是“心随朗月高,志与秋霜洁”。沈信耀写了“悼李培信”:悼词寄哀思,怀念君离去,倾心培后人,众口赞信誉。他儿子告诉我,陪着他父亲一起火化的是他最喜欢的数学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