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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俊曲解背后的美丽故事
发布时间:2019-04-30 来源: 【字号:  
  

  科学网    (2005-06-03 15:24:47) 

  吴文俊先生一不小心入到一场争论之中。这场争论的规模说大也不大,争论的关键问题说新也不新…… 

  今年4月,《环球》杂志第八期策划了一组特别报道:东方思维能否拯救东方科技,其中一篇《东方思维拯救现代科学的悖论》采访了吴文俊先生,吴先生的话赫然与何祚庥先生的话并列在一起,虽然我从来没看过《易经》,但我间接从各方面了解到《易经》的一些内容,例如提倡阴阳五行,我就非常反感,我觉得《易经》对中国科学的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 

  因为此文一开始就提到朱清时院士与新华社记者姜岩合写的《东方科学文化的复兴》一书。(本刊作过报道,吴文俊院士为此书写了一万多字的序言),那么,吴文俊先生的观点到底是怎样的,他怎样看待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科学思想? 

  很快,《环球》杂志与新浪网合作开设了专题:中科院三院士激辩东方思维能否拯救中国科技?话题的展开多少有些类似于前一段时间因杨振宁而起的对《易经》的争论。 

  但是,因为杂志刚刚出来的那一天,正赶上在北京召开一个由科技部牵头的中医药大发展的会,国内许多中医参会,有人看到这期杂志赶快复印下来,有中医正巧写了《阴阳五行在中医上的应用》的论文。 

   

    

    浑然不知与一笑了之 

  很快,吴文俊先生接受了记者采访。他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浑然不知。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一位86岁的数学家,反应之快,性格之豁达令人难忘。 

  吴文俊并不太知道,此前关于杨振宁先生于《易经》的争论,他问记者,杨振宁是什么观点?他说:《环球》杂志的文章再加上后来有些报刊转载,将有些问题曲解,有些问题混为一谈了,给读者的感觉似乎我既批判中国传统文化,又批判朱、姜的这本书。当然会受到批评了。 

  同时,吴老说,阴阳五行与《易经》与中国传统科学思想之间有严格的界线,三者之间不是等同的关系。阴阳五行与《易经》并不就是中国传统思想的全部,而中国传统科学思想中有很荒谬、很糟糕的地方,应该抛弃,吴先生以科学家的精神特别反对算命和迷信的内容,他说:阴阳五行在中医上的应用我不懂,但过去就知道,它用来占卜算卦,这些肯定不是科学的,吴老说,他没看过《易经》,记者得知,后来吴老亲自去图书大厦买到原法原味而不是后人注释的《周易》,他认为,如果要研读,就不能在后人解读的基础上进行。 

  坐在吴老并不豁亮的办公室,却有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这是眼前这位鹤发童颜,有着孩子一般坦率、真诚笑声的老人赋予的。老人已经全白了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还能看出梳子梳过的痕迹,可是,那件已经有些发白和过时的中山装上,却有斑斑驳驳的印渍,两相比较,非常鲜明的对照,让人禁不住哑然失笑! 

  采访中笑得最多的是吴文俊先生,随着话题的展开,才知道,他对中国传统科学思想有着深入的研究,并且这一研究,已经在30年前就开始了,他不仅总结了中国传统思想精髓所在,而且在他后来取得非常重要成果的吴方法的研究上,也得益于中国传统科学思想的启发。 

   

  吴文俊院士在一次科普讲座中与听众现场交流摄影/侯艺兵 

    

    三十年前开始的中国数学史研究 

  吴文俊先生接受采访时,带来一些资料,其中有一些已经发黄的报纸,记者打开一看,是吴老保存的1974610日、1974717日和197488日的《参考消息》,上面有近乎整版的几大篇文章,如:香港《大公报》转载美国科学家李约瑟的一篇讲演——《古代中国科学对世界的影响》,还有香港《七十年代》月刊文章——《李约瑟教授及其演讲》、《李约瑟博士对中国儒家思想评价很低》等等。 

  三十年以前,吴文俊先生就开始对中国传统科学的研究发生兴趣,就开始研究中国古代数学史了,这在中国搞基础研究的科学家中并不多见,回忆起历史,吴文俊说,这要感谢当初创建了系统所的关肇直先生。 

  1974年,文革尚没有结束,当时在数学界开展学习马克思数学手稿的活动,同时也允许学习数学史。关肇直先生号召大家读一些中国数学历史方面的书,作为接受过西方教育,在法国获得博士学位的吴文俊来说,对古代数学是了解不多的,于是他就跟着所里的人一起读,他说,当时这方面的书籍不多,于是,他从关肇直那里借来一些数学史的资料,包括我国李俨、钱宝琮的《中算史》以及中国的经典书籍,如《算经十书》等,开始了他的数学史的学习。在那两三年中,他博览中外的数学史著作,花费大量精力直接钻研中国古代数学的文献,围绕中国数学的特点,展开深入系统的研究,他广泛阅读的数学史书籍包括:钱宝琮、李俨、严敦杰等的数学史著作;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有关古希腊时代的著作;《九章算术》与《海岛算经》;《周髀算经》与《缉古算经》等;沈康身的《我国古代测量技术的成就》;徐光启、利玛窦等人关于测量方面的著作。 

  就像吴老的许多次研究转型一样,他进入了这个新的领域,一发不可收拾,并且做出了许多成绩。 

  1975年,吴文俊就发表了关于数学史研究的论文《中国古代数学对世界文化的伟大贡献》(发表在《数学学报》上),有意思的是,用的笔名是顾今用,取古为今用之谐音。 

  从此展现了吴文俊对古代数学思想的深刻理解与认识,他认为,中国古代建立了世界上最先进的中国古代数学,并且直至16世纪,我国数学在最主要的领域都一直居于世界领先的地位。 

  除此之外,还写了《对中国传统数学的再认识》的文章,对十进位位值制、古代几何学、古代代数学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关于李约瑟演讲的文章就是那个时候收集的。 

    

  运用计算机进行数学研究,工作中的吴文俊(1988年) 

    

  得益于古代数学精髓的吴方法 

  吴文俊先生认为,我国传统数学有着它自己的体系与形式,有着它自己的发展途径与独创的思想体系,不能以西方的数学模式生搬硬套,吴老认为,西方数学从古希腊欧几里得系统发展下来的,是公理化的体系,它的思想是因果关系的追求,从原因证明结果,如此一步步推导出来。中国数学的思想体系是从实用主义出发,是从解决形形色色的问题出发,对这一点,吴先生反复强调:我很赞成。他认为,对一些原始的数据,要找出答案,要在原始数据与要求得的数据之间找到关联,就通过某种方程的形式联系起来以解决多种问题。这是中国古算发展的一条主线。吴老说,从地下挖掘的算术书,证明在战国时期就有简单的解线性方程的例子。 

  吴老对数学史的研究使他对数学科学的认识发生了一次大的转变,使后来从事的脑力劳动的机械化直接来源于对中国古代数学的研习,他认识到,中国古代数学所蕴涵的数学机械化思想,对当代数学的发展发挥了重大作用,也必将为信息时代的数学现代化做出巨大贡献, 

  吴先生认为,人类要从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于是发明了机器,实现了体力劳动的机械化,而数学这样的脑力劳动,是否也能机械化?电子计算机的发展,为人类实现脑力劳动的机械化创造了条件。 

  恰巧,在1971年时,数学所落实三面向,吴文俊被分配到北京无线电一厂劳动,当时该厂正在生产电子计算机,计算机的性能,即刻引起吴文俊的深厚兴趣,他敏锐地察觉到,计算机必将在不远的将来成为数学研究的有力工具。吴先生也由此开始学习计算机,从最简单处学起,他要尝试着用计算机来证明定理。 

  1976年年底,他开始着手进行研究。到1977年春节的时候,取得初步成果,他证明了初等几何主要一类定理的证明可以机械化。他在记者的采访本上写下了他的第一个证明的定理。 

  1977年,吴文俊的论文《初等几何判定问题与机械化问题》在《中国科学》发表,后来,以此为起点,他建立了多项式组特征列的概念,以此概念为核心,提出了多项式组的整序原理,创立了机证定理的吴方法,首次实现了高效的几何定理的机器证明,由此,吴文俊先生万千感慨,他非常赞成某些同志提出的脑力劳动机械化是永恒的主题,计算机的出现使脑力劳动机械化成为可能,但最要紧的是数学本身,怎样使得数学工作者的典型的脑力劳动机械化成为可能。 

    

   

    

  天下谁人不识君 

  套用一句过去常说的话,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吴文俊先生毕30年之功,潜心揣摩古代数学思想的精华,并用研究实践取得蜚声国内外的成果,这再一次印证了他做人做事的准则,也是一贯告诫大家的,要少说一些,要多做一些,不要光磨嘴皮子 

  也许,朱清时院士和姜岩所著书中的东方思维的外延要比吴文俊先生研究的古代数学的思想范筹要大得多,现在,新浪网上还正在做调查:一个问题是:你认为东方思维能否拯救中国科技?认为不能的占41.68%,认为的占39.9%,认为不好说的占18.39%;还有一个问题是:你认为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萌芽有哪些原因?”48.99%的人认为是思维方法,48.76%的人认为是科举制度,48.2%的人认为是不重视技术等等…… 

  也许,还是吴文俊先生的做法更为可敬,剔除传统文化中的糟粕,而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与现代化的工具相联接,创造出新的辉煌。 

  陈省身先生有一段评价吴文俊先生的话是这样说的:他的机器证明理论,保持了中国数学的传统:数学上一个普通的问题,是解方程组,代数的或微分的。数学的许多基本结果是所谓存在定理:在某种条件下断定方程组有解。中算则注意求解的方法,寻求最有效的手段。文俊最近的工作,符合中算的精神。 

  (本报记者 杨虚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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