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传承科学前辈留下的精神遗产,使之薪火相传、内化于心,可能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最近,著名数学家吴文俊先生辞世,引发世人无尽追思。人们追忆吴老卓越的科学贡献,更敬仰他淡泊名利的态度和探索科学的境界。生活中的吴老,衣食简朴、居所陈旧,从不主动争取荣誉,视得失如过眼云烟;学术中的吴老,则严谨求实,永葆热情,不断开拓,花甲之年还学计算机语言,每天清晨就到机房等候,“连续八九个小时工作”,徜徉在“数学王国”中近乎忘我。
随性淡泊的处世方式与科学上的孜孜求索,两者初看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实则如硬币的两面。科学探索是追求真理的过程,其动力源自于对未知领域的好奇,满足的是自我求知欲,其精神内核是出于对真理本身的兴趣和追求,而非外在的功利目的。吴老对数学始终保持一颗纯净的心灵,来自其对知识本身没有杂质的专注,如此才能摒弃功利因素,对科学葆有孩童般的感情,成为数学界的“老顽童”。正因为如此,吴老在上世纪50年代拓扑学提出“吴示性类”“吴示嵌类”“吴公式”等影响深远的经典性成果后,又能再攀高峰,开创了崭新的数学机械化领域,提出用计算机证明几何定理的“吴方法”。
对名利的超然物外,对科学的执着忘我,是不少科学大家共同的特质。他们沉迷于探求真相、追求真理,而较少考虑外在功利。著名数学家张益唐,在世界性数学难题“孪生素数猜想”问题上完成了令世人赞叹的突破,成名后依然故我,散步、听音乐,思考“虚无缥缈”的问题,“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者”。已故的“布鞋院士”李小文,是我国遥感领域的学术泰斗,满身痴气、侠气;他不修边幅、常穿布鞋,曾因“衣冠不整”被保安拦在校门之外。
吴文俊、张益唐、李小文等大家,守住了科学探索应有的淳朴本真,所以能不随波逐流、拥有超出常人的定力和眼力。正如吴文俊先生生前所言,“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研究领域、创立自己的研究方法、提出自己的研究问题。”“吴文俊们”的为人为学,对现实而言是一面很好的镜子。当前,有些科技人员一味把研究当作谋生的手段、晋职升迁的敲门砖,有了点成绩就浅尝辄止、另谋高就;有些人为了早出成果、早出名,避重就轻、见难就退,专挑“木板薄的地方钻孔”,亦步亦趋追热点,热衷于“数论文”。名利驱动而非追求科学、探求真知的科学研究,虽然表面上好像走了“捷径”、讨了巧,结果却是“日计有余、岁计不足”,看似文章、专著不少,实则贡献很少,最终浪费的是自己的大好年华。
对于多数人而言,他们可能并不太懂“吴示性类”等艰深的学问,他们发自内心地敬重、推崇吴老这样的科学大家,也折射出对时下所谓“精致的利己主义”的厌弃,对回归科学本真的期待。“吴文俊们”的纯粹、淡泊,为世人树立了科学研究者应有的精神坐标。学习、传承科学前辈留下的精神遗产,使之薪火相传、内化于心,可能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